纳尔唯独看见有一人站在不远处,背朝着他,头微微仰起,不知是在看没有色彩的天空,还是在看漫无边际的远方。谁知道呢,总之看的不是他就对了。 现在我是什么状态?纳尔尽力用方向感判断出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姿势,但是因为四肢僵硬加上刚从疼痛中解脱出来,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也许是站立的。对,很好,这么想想是有点站立的感觉了。看来自己的腿还没残废,能够站得稳。 接下来要试试移动,他在脑海中也无法构造出自己现在的姿势应该是多么的滑稽,就像是一个线断了动作僵硬的木偶,没准更像是一个关节坏掉的机器人。他试着把左脚抬起来,或者右脚也可以。但是都不行。啊,好吧,现在看来不应该是他移动,应该叫那人能注意到他。 这比前者更不可能,夸张点说,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尽管他能确定自己没死。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移动到那人附近,最好那人能心有灵犀一样回过头看到他。 他没想到只是随便想想的事,竟然成真了。那人本来一动未动的身体突然有了变化。仅仅一瞬间,他的头转过来了。但面容却让纳尔感到诧异,甚至是毛骨悚然。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每次都是这样,遇见的都是熟悉却又记不起名字的人,都像一个过客进入自己的生活,没准哪一天就会再像是过客一样离开。 让人比较意外的是,虽然是一片黑暗,但他竟然能够分辨出这人的发色、服装款式、脸型、表情之类的细节,也有可能是他幻想出来的。 首先纳尔能肯定这一定是个C国人,黑发黑瞳,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种浓郁的东方气息。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蓝的发黑的上衣,同色的长裤。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有头脑的人,也许“有头脑”还不足以形容他的文化水平。 应该怎么说?他和萧黎绝对不一样,可能看起来都脱不了医生这个职业,至少看的地方不一样! 嗯……扯远了。可是纳尔回过神来时,那个人已经像烟一样消失了,或者说,飘走了?纳尔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好空,似乎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还是说他的心本来就这么大,是他自作多情? “混蛋……记性不好竟然忘记关掉机器……”萧黎双眼紧盯着屏幕是,所幸电波不是一条直线,不然把他脑袋打成马蜂窝都不够还账的。熟练地键入指令,按下回车。界面被关闭,纳尔头顶的环状物宽松了不少,萧黎伸手拔掉插头。顾不上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只是快速的把启动程序时插入的U盘拔出扔进抽屉上锁,之后倒了杯凉水放在床头,快步离开房间。 有什么人在催他?不,不是的,他怕一个人,就是一个在那房间里的人——他怕纳尔在他忘记关掉机器的期间里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纳尔没什么特别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头有些痛,电流声已经没有了,但是身体有什么地方不大对。有可能是头,也可能是别的地方。他坐起身,相比之前,他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可是不管怎么安慰自己,他都觉得身体不对劲,不是多了什么东西就是少了什么,绝对不是器官。 脚踩在地面上,纳尔心里不断闪过的只有那个人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可能是真的见过但记不清,也可能是真的连见都没见过,完全是他虚构出来的一个人。 说到虚构……纳尔又想到一个人。他不确定这人是否是他虚构,但与这次见到的男性是一样的感觉。 他努力回想起她的面容,可以确定是个女性,国籍他不清楚,因为发色和陈一样,都是白的。至于是颜色的双瞳他记不清了,一身白色的装扮。这人除了皮肤几乎全身上下都是白的。与这次不同,这人他是在梦里见到的。而关于这个梦的时间……应该是几年前的事。别的他记不起来,唯一肯定的是,他在做这个梦的那天夜里,屋外正下着大雨,他是被一个雷惊醒的。 算了,先不想这些。纳尔站直身子,他感觉脖颈有些僵硬,双臂也发软。其实没什么,腿没软就好。他刚准备抬脚迈出第一步,心里却下意识地开始倒计时。 三。 纳尔看过四周,什么人都没有,电脑已经被关上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萧黎给他接好的凉水,房间里很安静。这里看上去类似医院,但实际上并不像医院那样有嘈杂的声音。但是就是这样的一种死寂,让纳尔抬不起脚,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叫他要停下来仔细从这片沉寂中分辨出来。 二。 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没有,绝对没有。但是这个否定让纳尔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如果不是有异常,他怎么可能会停下来,又不是精神病还是人格分裂……等等……纳尔低下头,凝视着瓷砖铺成的地面。地面……在动? 一。 看来身体的确有问题。已经倒数到了最后一秒,纳尔还是站在原地,他也不明白自己一直愣在这里是要想什么还是做什么。至少现在他清楚了一点,他的身体一定和原来有差别。在这之前他没这么敏感过。床头的那杯水似乎也已经开始不平静了,很快他就听见了纸杯因为地面振动而发出的声音。 零。 像电脑设定好的程序,或者说像是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纳尔熟练地拉开抽屉,随意一翻就找出一副勉强能当做太阳镜的东西戴上。在天花板塌陷、炸弹爆炸之前,毫无停顿地打开窗户,翻出了房间。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在他人看来说是提前练习过近百次也毫不夸张。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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