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
这个故事并不是我所亲耳听到,而是我一个朋友二月里在米歇顿省一家地下酒馆喝酒时,遇见了半疯的米斯德将军在酒馆里讲起的。
不过好在我的这个朋友对此饶有兴趣,对米斯德将军的口述记录得比较完整,后来又重新加上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与结果,才使我们今天可以看到这篇文章。
我这个朋友的记录大概是这样的。
1766年二月的米歇,天气似乎比往年都冷。从约基人入境开始,这情况已经有一阵子了。我还没进米歇顿内境,就感觉手指头快要冻掉了。好在我看见长科密什街附近有家地下小茶馆。我果断跑了进去一来可以挽救我的手指头,二来可以喝一杯来镇压胃的动乱。
虽然外面的天气很冷,茶馆也在嘈杂的长街附近,但茶馆里的人还是非常少。茶房告诉我,之前几百年都是一个巫妖经营这里做怪物酒馆,顾客全是异类;还在下面开了赌场。前些年换了一个作家,在这里经营报社。后来作家不知道被什么人暗杀了,报社很快垮掉,就由他们的老板低价接收了。
壁炉旁边就只有一个披着军服,看起来八九十岁——他们这里算岁数,一岁只有201天——的男人。我一杯茶下肚,并不能缓解四肢的僵硬,便也凑过去烤火。
“您也疯了?”茶房拉住我的大衣,“他可是个疯子。”
“疯子也能在你们这喝茶?”
“不是,客官您听我解释。”茶房执意把我往后拽些。“他不是乱咬人打人那种疯。就是半疯不疯。这个米斯德以前是个将军。后来,你也知道,米歇和约基打了一仗。然后活着回来的老兵就都疯了,至少是像他这样的。不过他们的疯病都有一个特点:整天呆坐着,要不然就不说话,要不然就和你说战场上的一些故事。”
“战场上的故事?我正需要。再说你们凭什么说这是疯病?”我说完就要往那边走。
茶房又把我往回拽。“客官哎,您可悠着点吧。他们讲的故事,都荒谬得不行,简直就是胡咧咧。您听了也不可能信。这还不是疯病?”
“我信不信那是我的事,现在是要你放手。”
茶馆终于妥协,可是对我似乎又多了些鄙视的意味。他一挥发育不良的胳膊,“得了,你去吧你去吧。我看你也是个疯子。作家,剧作家,写手,这些都是疯子。这年头哪有几个正常人。”这个将自己看做正常人中的标杆中的茶房这么说着,拿起茶壶走向后台了。
我转而坐到壁炉旁,去看那半疯的米斯德将军。虽然只有八九十岁,他短齐茬的头发和胡子中却很难找到灰黑的茬了。他墨蓝的眼睛看着火炉,眼球没有聚焦,但在火光映照下仍然能看出其中的深邃与明亮。
“先生。”
“米斯德先生?”
我试探着叫将军的名字。
米斯德将军像刚刚从梦里惊醒一样,眼球在一瞬间似乎放出些什么,赶紧向四周顾了一下,看见我以后终于长抒了一口气。
“哦,原来是你在叫我。”他说话的时候,胡须几乎不动。紧接着他立刻就问道:“怎么,你想听听战场上的故事?坐在这的人肯定都被茶房拦过。”
“我洗耳恭听。而且越详细越好。”我急切地说道,“不过作为回报,要给你些什么好呢?”
“哦,”米斯德将军一摊手,“如果你觉得我的这个故事不是无稽之谈,只要给我一杯黑茶就可以。”
米斯德将军继续把眼光投向火炉,开始了他的口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