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六 现在只剩下两个瑟达和狙击手在赶路了。他们离沙漠边界越来越近,已经能远远地看见小城的轮廓了。 没有任何顾虑了。即使他们不能在两天以内走出沙漠,到时候也能够发现仙人掌之类的植被,获得食物和水。两个兄弟已经并行在一起了。 但德门告诉戴施,他仔细地观察过狙击手,估计现在的枪里还剩下两发子弹。也就是说,他仍然就可能在沙漠中把他们两个毙掉,然后回去继续做他的雇佣兵。但两个兄弟没有办法与狙击手保持距离,或是甩掉他。他比一般的兵厉害得很。 但戴施似乎不能相信他的哥哥所说的。 “可是我不会杀自己的战友。”戴施的语气有点胆怯。 “在生命面前,任何能对你造成危险的人都是敌人。”德门有些无奈地说道,“没有人愿意做出牺牲,但是咱们必须要活下去。” 活下去。这句话又一次在戴施耳边回响。 活下去,这真的这么重要? 晚上,两个兄弟观察着狙击手的动静。他们正埋在沙里两人的五六式都已经上好膛,各装了三颗子弹,瞄准了同样埋在沙里的狙击手。 今天的风不是很大,便于他们射击。只要狙击手有动作,他们就立刻开枪,至少能够有一发子弹打中他。 但戴施此刻却隐隐于心不安。奈不是人,残害自己的同胞;那他们又是不是人呢? “你的手在抖。”德门小声说。 “我怕我下不了手。” “你又在担心这个……可是他对我们下得了手。”德门又把眼睛盯紧在那个狙击手身上。“做好权衡,老弟。” 他握紧了枪管。 突然,奈一跃跃起,去拿他的狙击枪。两个士兵的第一发子弹都落空了。 狙击手朝两个士兵这边打了一枪,子弹贴着戴施擦过去。这意味着他不能把两个人都杀掉了。 德门上好第二发子弹,在沙中开枪了。似乎打中了狙击手的小腿。狙击手此时站着,重心一不稳,第二发子弹就落了空。 “可以了,”德门说着,给第三颗子弹上膛。 戴施此时上好了第二颗子弹,瞄准了狙击手,打中了他的头。这次他似乎都听到子弹射出,穿过颅骨的声音了。 他似乎都听到子弹射出,穿过颅骨的声音了…… 狙击手打出了第三发子弹。子弹穿过了德门的颅骨。 两个人都倒在沙中。留下戴施怔在原地。 德门估计错了。警卫员倒下时,他先后听到了两声相似的枪响。 只有第二发是狙击手打出的。 第一发,是警卫员用五六式瞄准了狙击手打出的。 天亮了。现在只有戴施一个人在沙漠中赶路了。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老班长所说的活下去,为了他哥哥所说的活下去,甚至为了奈所说的活下去。 小伙子,我说过。最可怕的不是死亡。你要看着你的同胞,你心爱的战友倒下而束手无策,要见证他们的死亡,这是最可怕的。 周围的环境正在逐渐变好,风明显小了,但他感觉这些风正在像刺刀一样穿透自己的胸膛。但戴施走在仙人掌与灌木之间,感觉自己正走在同胞的尸体之间。 夕阳逼得很近了。像二十天前一样,是鲜艳的血红。他的视野中,郊外的村庄正在不远处。在耳腔回荡的枪声中,他感觉周围似乎正在沉静起来;在脚被磨破的疼痛中,他感觉脚底似乎轻盈起来。 在血红色的平坦的原野中,士兵扔下了枪。他两条胳膊耷拉着,枪的份量已经太重了。 他的嘴在空气中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四周都静了。隐约地,可以听见他说着什么;再仔细听,才能听出他是在唱: 我们的祖国大地, 有着至强之勇气。 无论敌船多强, 我们从不害怕! 请别做无望的索取, 收起谎言与诡诈, 别再做痴心妄想。 因圣战之号角, 随即会为我们响起, 为我们的祖国大地, 为我们再唱凯歌! 在我祖国大地, 凯歌永远响起, 祖国是我们永远的家, 我们靠和平取胜! 他还没有唱完最后一句,整个人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每个关节都失去了控制。 就在他倒下的地方,不到二十米远,是一户农舍。 后院走出一个老妇人,看见这个半死的兵,脸都白了。 “老头子,好像有咱们的兵!” “别乱说呦!”老头也从后门出来,看见这个瘫倒的兵,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扔下,去掏他的衣服。“他老子的……还有气呢。” 两人沉默了片刻。“穷光蛋一个。” “是不是逃兵呀!” “难说。”老头子说着拿出一段树皮,翻来覆去地看,“他老子的,他就揣了一块这玩意儿,还让什么东西刮得磕磕巴巴的。”说完连他的军装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小河。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一个约基士官走出来,用生硬的米歇语说着,“自从我们来这的一周,你们每天都做奇怪的事。” “没什么,就是有人饿死了。”老头说完,把只剩一口气的戴施一脚踢开。戴施打了几个滚,也跌进河里。 老头看一眼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和约基士官走进了后院。 想必你已经知道为什么米歇士兵的死亡率为什么如此高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