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一觉醒来,感觉这个世界变了。
透过墙壁和窗帘能看到明媚阳光照在门外的花花草草上,出门后却发现没人看得到自己,无论自己怎样叫喊。命运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不是么?看着镜中珍珠白色并且半透明着的自己——而且我大概知猜到这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的,在旁人眼里,镜子前只是一团空气——我甚至怀疑,如果我愿意的话,可以像幽灵那样飘起来。
我有些茫然无措,也许出门转转是个好主意吧,想着就走出了门庭。冬日早晨的太阳很清亮,给人一种晶莹剔透的,纯净的感觉。但是照在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好吧,我已经感觉不到冷暖了,真是糟糕的一切。自顾自对离住处两个街区早起的小贩打了个招呼,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看到小贩用手挡在眼前遮住直射的阳光,自顾自的抱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冷清的新年,完全没意识到身边的我。
我忽然感觉有些泄气,也不想出门散步了,快步跑回家中发呆。
夜幕降临,不觉得口渴,也没有饥饿感。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力感。听门外的声音,邻居似乎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呢,心中升起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再无我无关。也许第二天原来的一切就都回来了呢,这样想着,我透过在我眼里透明的房顶看着冬夜中一尘不染的夜空以及点点繁星,慢慢沉入睡梦中。
梦里,我看到又是一个初生的太阳如火般放射着希望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如常。但是仔细一看,我还是那样,别人都看不到我,而且能透过一切物体看到那个方向我想看到的。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年,没人关注自己的失踪,自己也不再期盼着能变回原样,每天游荡在自己几个熟悉的地方,有时候甚至会无聊到数着窗户缝隙透过来的微光中照亮的灰尘。依旧没有触觉,依旧是自己眼中的幽灵,依旧没人能看到自己。然后,我惊恐的发现,在认识的人相继离去后,而自己却还是老样子。深感不妙,却又无能为力,我恨透了这种感觉。
几年,十几年,几十年过去了。我看着朋友的婚礼,朋友的孩子的婚礼,以及朋友的孙子的婚礼。现在的世界对我已经是全然的陌生了,而我却还是这样,在积满灰尘无人问津的老房子里独自徘徊。
孤独席卷了我,我开始整天整天的发呆,意识维持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下,消磨着时间,最后被寂寞吞噬。
直到最后,依旧没人看得到我,仿佛世界都在一个玻璃罩外,而这个罩子内,只有我一个人茫然的贴着玻璃罩,想要看清那个世界。
梦醒了。
但是我还是透明的,那些人还是看不到我。
这个春节真是槽糕透了。
我开始试着触碰物品,好在我能摸到那些物件。我开始思索着怎么能让他们发现自己。我开始试着就着外面照进来惨淡的光写信,不过最后得到的是一堆乱糟糟的纸团——不知为何,我不想打开屋子里的灯。我想写信并不能说清楚我现在的处境,而且......虽然不想承认的,我挺喜欢这种感觉。被所有人忽视,只是一个人,拥有真正的安静。最后我丢下笔呆坐在桌前,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那个玻璃罩里有什么我没看到的奇怪的东西吧,让我不自觉地适应这种孤独,到最后义无反顾的喜欢上这种感觉。
良久,我慢慢打开天窗攀上屋顶,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屋顶上,仰望繁星。
也许这种......透明的状态会维持一生吧——而且也有可能像那个梦里一样。我开始放弃梦想着会变回原来的普通人转而安于现状,这样也挺好的,我看着漫天星海这样想着。偶尔利用透明的身份整整人——玻璃罩外面那个世界的人,每天腾出大量的时间发呆,平平淡淡的,却不知从何起,忽然就不想要改变了。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呢。我这样想着,呼吸着冬天夜晚纯澈的空气,想象着凉凉的空气进入肺部的感觉,将手枕在头低下微微眯着眼睛。即使是寒冷的冬夜我也喜欢靠在房顶上看星星,仿佛这深邃夜空中有什么一直注视着这一切,莫名的有这种感觉,虽然我也不知道感觉从何而来。
远处几个街区外的教堂传来午夜十二下的钟声,庆祝新年的人早已散去,整个小镇仿佛睡着了一样。新的一年里平凡的一天,安静地结束在晴朗星空下的屋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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